九、五色海歷險

        9/29　沖谷寺---洛絨牛場---牛奶海---五色海---亞丁---稻城

        對于拉登來說，昨天的行程是他最擔(dān)心的，因為我們沒有退路，不管身體情況怎樣，都一定要和大家一起翻過去向前走。當(dāng)翻過山頂?shù)膱嚎跁r，他心中懸了幾天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。而對于我來說，我所擔(dān)心的是今天要徒步爬上海拔5300m的雪山欣賞牛奶海、五色海。我們這么辛苦進(jìn)入亞丁，就是為了看這兩個高山海子，所以我下定決心，無論如何也要爬上頂峰。

        清晨從沖谷寺繼續(xù)騎馬前往洛絨牛場。走在已經(jīng)初具規(guī)模的水泥、沙石修成的山路上，與昨天相比真是天壤之別?，F(xiàn)在我覺得自己真正象個愜意的游人了，端坐在我的“花轎”上，東張西望，不時拍一、兩張照片。此行一路與神山相伴：北峰仙乃日神山(意為觀世音菩薩，6023m)，東峰夏諾多吉神山(意為金剛手菩薩，5958m)，南峰央邁勇神山(意為文殊菩薩，5958m)。迎著清晨的朝陽，看著藍(lán)天中千變?nèi)f化的白云，伴著雪山、森林、冰川、河流… …一路神山圣水讓我身心俱醉，一路的艱辛也成為此行的樂趣。

        上午十點多我們抵達(dá)洛絨牛場，這里海拔4000m左右。下馬稍事休整，我們要徒步登至4900m處看牛奶海，再上5300m的雪峰欣賞五色海。

        此行我有兩大失誤，一是買了那件既不防雨又不透氣的“風(fēng)雨衣”(因為這件衣服，一路上我都很虔誠地祈禱不要下雨)，二是僅穿了一雙普通的舊旅游鞋。到目前為止他們笨重的登山鞋都沒有用武之地，我很開心自己穿了雙又輕便又美觀的旅游鞋，但今天，雪山終于給我以顏色，讓我意識到一雙合適的登山鞋是必備之物。

        這一路真是爬雪山、過草地啊。穿越了一大片濕草地，我們抵達(dá)山腳下。拉登幫我們砍了粗樹枝，人手一根作為登山杖用，一路上這根粗枝對我?guī)椭恍?。我很清楚自己的體力，我不可以走得太快，但我能堅持不緊不慢不停地走下去。所以，別人休息的時候我不敢停留，而一直不停地走，走，走。因為如果讓我跟在后面追趕大家，我會覺得相當(dāng)辛苦，但我自己不停地走，走在比較前面，我可以自己把握快慢節(jié)奏，在路陡時就走慢點，多喘兩口氣;路緩時就走快點，多趕點路。

        山中秋色已濃，景色比地獄谷稍遜，但移步換景，也是美不勝收了。就這樣，我一步一步地丈量著腳下的小道，一邊欣賞周圍的風(fēng)景，偶而停下來拍一、兩張照片。好在山并不是太陡，我得以保持基本走在第一批四、五個人中，自己控制著行走的快慢。早晨的太陽已躲進(jìn)濃云的陰影，天陰沉沉的，漸漸下起雨來。我已走得滿身大汗，索性把那件倒霉的“風(fēng)雨衣”脫了，任雨絲打在自己身上、發(fā)際。我現(xiàn)在所能關(guān)心的，只是一步一步邁踏實，一點一點地向上、向上… …偶而碰到一兩個出發(fā)得早，已下山來的游人，急忙問：還有多少路?“2/3”、“1/2”、“沒多少了”… …路程在一點點縮短，給我增添了走到底的信心。

        雨越下越大，在接近牛奶海的地方，有塊伸出的巨大巖石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躲避風(fēng)雨之所。ZhuYan等人要停下來休息、吃完午餐再走，而ZhangWei決定，看到牛奶海再用午餐。我看著她向前走去，稍微休息了一下，把氣喘勻了，也決定先登山，再吃飯。原先我一直是與ZhangWei結(jié)伴同行的，可是就這么一耽擱，我就再也追不上她了?？粗谖仪胺綆装倜椎牡胤讲痪o不慢地向前，任我怎么加快腳步，她的身影依舊在不遠(yuǎn)處晃動，可望而不可及。然后，吃完飯的ShiGH、拉登也從我身邊走到前面去了。我告訴自己，堅持就是勝利，數(shù)著步子慢慢捱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 又翻過了一個小坡，前方一大片草地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再往前看：是一汪碧水，遠(yuǎn)遠(yuǎn)的，ZhangWei、ShiGH他們在水邊拍照。啊，牛奶海到了!和我同到的ZhuYan說，要是晴天，這遠(yuǎn)處的雪峰倒映在水中，水一定是牛奶般的乳白色，襯著晴空，一定美極了。但眼前這種冷色調(diào)的圖卷也是我所鐘愛的：草地是黃褐色的，湖水是碧綠碧綠的宛若一汪無瑕的翡翠，雪山陡立，在陰沉沉的天空映襯下發(fā)著冷冷的灰白色的光。我冒著大雨在湖邊的草地上狂奔，拍了不少牛奶海在風(fēng)雨中的倩影。

        后面的朋友陸陸續(xù)續(xù)上來了，一個個拄著樹枝停下來大口的喘氣?？磥碓谶@群人中我的體力還算好的。拉登看人已齊了，就召集大家，能上的繼續(xù)向五色海進(jìn)發(fā)，不能上的由另一位當(dāng)?shù)貙?dǎo)游帶著原路返回。最后，加上我共七位朋友決定登頂。最讓我佩服的是Vivian，她前一天拉肚子，體力明顯不佳，但她也堅持著上來了，而且決定一定要爬到五色海。她說在山下，別人告訴她，走到此處，不見五色海會終身后悔的。于是，拉登拉著Vivian的木杖，其他人相互提攜著向山上爬去。前面的坡山連前人踩出的山路也沒有了，我們只能沿著碎石子的陡坡“之”字形前進(jìn)。這時我的鞋子開始打滑。剛走幾步，我們就發(fā)現(xiàn)大滴的雨滴凝結(jié)成了冰粒，打在我們臉上，很快，冰粒又變成了一片片鵝毛大雪，飄飄灑灑、漫山遍野地下起來。天地間頓時一片蒼茫，很快山坡上就積了厚厚一層雪。

        我拄著樹枝，一步三滑地走上去，十五分鐘后，登至坡頂，眼前豁然開朗：蒼茫中忽然出現(xiàn)一面湖水!我們歡呼著沖到湖邊，Vivian早已流下了興奮的淚水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是晴天，湖水應(yīng)該是倒映著雪山、藍(lán)天，反射著五彩的陽光，成為如夢如幻的五色海;而現(xiàn)在，而現(xiàn)在，大朵大朵的雪花鋪天蓋地，湖水、雪山、天空蒼茫一片，經(jīng)過將近三個小時的行程，我看到了這白皚皚的世界，我忍不住大叫：“我已經(jīng)十年沒有見到這么大的雪了!!!”離開家鄉(xiāng)十一年，只有91年在上?？吹搅艘粓隹涨敖^后的大雪，從此我就再也沒見過下這么大的雪，再也沒有看過這樣蒼茫、潔白、壯觀的世界了!贏得以前做過一個心理測試題，要求寫下一個自己最喜歡的日子，再許一個愿，這樣，你的愿望就能在那個你最喜歡的日子中實現(xiàn)。當(dāng)時我寫的是“飄雪的日子”。如今，在這高山之顛，在這清澈的湖水之畔，身邊大雪紛飛，而我，卻早已遺失了當(dāng)初的心愿了。

        耳畔，似有齊秦那蒼涼的歌聲響起：“有人說，高山上的湖水，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;那么說，我枕畔的眼淚，就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，一面湖水… …”

        遠(yuǎn)處傳來轟鳴聲，拉登說，是遠(yuǎn)處的雪山發(fā)生雪崩的聲音。我們七個人興奮的大叫：“太美了!”拉登讓我們一字排開，雙手合十，盤腿坐在湖邊，給我們留下了一張終身難忘的合影。

        下山的時候，我走了三步，摔了三跤，幸好我控制好重心，是向山坡上跌，而不是滾向山下。這把身后的GuoZhan嚇壞了，他大叫：“前面的人走慢點!后面的人跟不上會很危險的!拉登，你要拉住XuMei，她鞋子不行!”開始我還不想讓拉登幫忙，但多虧了GuoZhan的大叫，我終于意識到危險了。碎沙石的山坡上積了厚厚的雪，完全沒有著力的所在，我的鞋子不管踩到哪，都是一路滑下去的，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。開始拉登拖住我的手，他走一步，踩牢，然后讓我的腳抵住他的腳踩下去，以穩(wěn)住步子。但是不行，我還是繼續(xù)滑，繼續(xù)摔，這樣下去會帶著拉登一起滾下山去的。眼見根本沒法下去，拉登說：“如果不嫌我臟，我把鞋子換給你!”但他只是一雙解放鞋啊!我答：“我不是嫌你臟，但一我不能讓你光著腳在雪地上走，二這雙鞋在你腳下踏雪山如履平地，但到了我腳下，一定一樣滑!”最后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厚厚的積雪光滑柔軟，索性坐下來，看準(zhǔn)幾米遠(yuǎn)處的灌木叢，象坐滑梯一樣的滑下去。但是在這種陡坡上，向下的加速度非常之大，拉登還得在后面拖著我，我才得以借著他的力量和灌木的阻力停下來。然后我調(diào)整方向，又向下一處灌木叢滑去… …

        就這樣，我從5300m的地方，一直滑到4900m有路的地方，終于能站直身體，自己慢慢走下去了。拉登丟開我，又返回山上把Vivian背了下來。從上午到現(xiàn)在，已經(jīng)四個多小時了，下了一天雨的山路泥濘不堪，比上山的時候滑多了。這一路下山，我就是在泥水里手足并用滾下山的，GuoZhan就跟在我后面看緊我，以免發(fā)生什么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 從五色海下來，渾身上下都濕透了，我向沒有登頂?shù)呐笥雅d奮道：“從來沒有坐過這么長的滑梯!”惹得GuoZhan嘲笑：“你怎么不知道害怕啊?”

        這一天的登山，這一天所見的雪山、湖泊，是我此行最難忘的經(jīng)歷。

        從五色海下來，我們騎馬加步行，于五、六點時分趕到亞丁村。在亞丁村口，看到等待我們的那輛熟悉的綠色旅行車，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伙伴們都大呼“哦!重返人間嘍!”坐進(jìn)旅行車，我覺得車內(nèi)是如此的整潔舒適。一連四天的種種辛苦一起涌上盡頭。

        后記----圈

        這四天也仿佛耗盡了我所有的精力。我覺得到達(dá)亞丁，此行就已結(jié)束了。后來的兩天又去了野人海、海螺溝，但人工痕跡太多的開發(fā)過的景點已無法提起我的興趣了，我已歸心似箭。

        10/2，我們游完海螺溝冰川，開了一整天的車趕回成都。暮色四盍，坐在車上望著從身邊掠過的群山，我知道我很快要和它們“再見”了，不禁思緒萬千。即將回到現(xiàn)實社會，過去十幾天、過去的近三十年，曾經(jīng)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(xiàn)… …

        住昔重重，零落成沉碾作塵，唯有夢依舊。十幾天的出游即將結(jié)束，我將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，去面對現(xiàn)實的問題，去實現(xiàn)我所夢想的目標(biāo)。在本文的開頭，我曾經(jīng)說過，總覺得在都市中的忙忙碌碌，為的就是這一次次的離去、遠(yuǎn)行，但此刻，我又覺得，這一次次的離去、遠(yuǎn)行，為的卻是更好的回歸。每次出游歸來，仿佛都是一個階段的終結(jié)，又是一個新的起點，新的開始，讓我得以休整，丟棄過去生活的重負(fù)，重新上路，也等待下一次的遠(yuǎn)游。

        這離去---回歸---離去，就構(gòu)成了人生中的一個圈。人生就是在這樣一個個的圈中輾轉(zhuǎn)、循環(huán)往復(fù)，繼而前行… …